★羆 家 莊★

不說，並非不想說，實是說不出。心若馳騁於廣末草原四蹄翻飛的奔馬，口卻如
日落後香客盡散的荒靜古剎。一切的言語，均在眼波流轉處，所有的情感，皆希
冀意會傳達。

猶記童年那個滂沱大雨的傍晚，我們全身濕透走在坑坑窪窪的泥道上。你要我在
街口的雜貨店簷下稍等，自己入內買了一包薑糖。你說這東西可以驅寒，硬塞了
三塊進我嘴裡。黏糊糊一團甜摻著辛辣，一如你逼著我的愛，那滋味我畢生難
忘。

或許你說得對，豪宅名車的虛榮純粹是窮骨頭的酸葡萄心理作祟，真的用上錦衣
玉食，無論人看自己，自己看人都會與眾不同。無奈我生就隨遇而安的天性，像
鬧著你教放風箏，你說附近沒賣那種漂亮造型的，我說無妨，你幫我用竹條和舊
報紙現作一個。儘管無甚特出，但在晒穀場滿帶稻香的風中，它不也能和麻雀飛
得一樣高嗎？後來跟你學騎兩輪單車，不停摔、不停跌，手腳多處擦傷，你只替
我扶正車子，叫我自己爬起來，說越痛越不可以放棄，代價都已付了，怎能沒有
收益！

算命的說我相交天下，唯與父親不睦，我一笑置之，不願相信。我們只是因為聚
少離多，彼此不夠瞭解，哪會真的就是什麼兩條零和的平行線！只是龍王誠心誠
意欲請指猴到金碧輝煌的水晶宮一遊，猴想去，也渴望嚐嚐林間沒有的奇珍海
味，見見傳說裡的稀世異寶。無奈千年覆雪的冰峰，深不可測的海洋，均非牠力
所能往的地方。猴不能答應，又不忍一口拒絕，索性躲入一個毫不起眼的山凹，
並藉殘枝枯葉將自己小心掩蔽，獨忘收起長而又長的尾巴，任其暴露在日正當中
的焰陽下。

我覺得出你試圖調整，我也努力追著腳步改變，可我們這是在拉近雙方的差距，
還是讓兩顆心更向秤桿的極端去，反而愈來愈遙不可及？我雖然遠遠落後，有點
害怕，但不敢開口叫你等等，迫著自己艱難地踩準你的每個足跡，亦步亦趨。或
許有一天，你忽然意識到了什麼，主動停下腳步回頭張望，而我卻已渺遠如高懸
天邊無數繁星中的陌生一點。



【倚酒三分醉，醉後吐真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