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羆 家 莊★

那天，當那個熱心於福利事業的戲劇系退休老師向我問起「台灣視障生目前在特
殊學校中的就學現況」，說想做個小小的私人研究，我幾乎脫口而出便建議她盡
可直接找妳晤談相關的課題。我的朋友之中，儘管本身即為視覺障礙者，又有特

在MSN的離線訊息中，讀到妳的祝福，以及妳說：雖然我們有好多年不曾相見
了，但每到這個日子妳總會想起我，就如在那個久遠的傍晚，我襯著吉他唱的
『鬼迷心竅』，實已無所謂好聽與否，而是一片有旋律的記憶，彷彿是配合我這

書看得越多，就越發感到自己的無知與淺薄。即便實在沒什麼能拿出手，說出口
的好東西，但仍自不量力想多少給妳點兒什麼。那絕談不上是堂皇的傳承，更非
面授機宜的傾囊而教，只是純粹希望能提供另一個角度，另一套邏輯的思維方

忽然收到妳的msn離線問候，真是讓我又驚又喜。儘管妳的暱稱時常掛在線上名
單中，但總因有清談的衝動卻老不知從何說起，所以多只是像老師點名，看妳一
眼，知道妳在，妳好，還能上線應該表示生活尚且安樂無虞吧，也就把千言萬語

那個時節，我們總是特別期待放颱風假。窩在四壁環書的雅房內，我老愛學偵探
小說裡埋身於安樂椅的匪首，半坐半臥地斜靠著床簷，與你隔著小方几席地暢
聊。你背後的JVC組合音響彷彿一顆公轉又自轉的迷你行星，輕輕播送著Nana 充

明明就是學富五車，文才洋溢的你，多年來卻總像個被硬塞在過小衣物中的巨
嬰，度著極端壓抑且不停悲憐自嘲的扭曲歲月──白天，面對大家的閒聊玩笑你
扭曲著真實的感受陪著嘻嘻哈哈；夜晚，在你以為無人知曉，或者你自己催眠著

小子：

四月四日你就滿二十歲了，有什麼感想呢？

反覆讀了那本描述又像論文又像詩篇的恬和小說，赫然想起自己也正似書中快活
樂天的主角般幸運，在曾經追雲逐月的悠然歲月裡由你領著航行於知識的淵海乘
風破浪，在繁複廣茂的生活叢林披荊斬棘、潛思冥想。聽老師悶講兩堂課，真不

讀到妳得獎的新聞，心裡的感覺五味雜陳。現實早如八十二斤重的青龍偃月刀，
在我們之間砍出了深不可測的無情界痕。想要說「很為妳高興」，卻硬是骨哽於
喉，發不了聲。縱使愚公再鏟來太行、王屋二山之土，也難填平阻絕兩個靈魂的

永遠不能忘記那些窩在不到兩坪的斗室裡相談盡歡的風雨之夜，沒有星星，也沒
有蠟燭，只有我們在黑暗中彼此的低低陳述與靜靜聆聽。窗外的傾盆大雨彷彿千
萬支小鼓棒般於鐵皮屋簷上敲打出一首悠長神秘的夜曲，世界獨剩我們的話音，

夜裡，我被打落屋頂的雨聲驚醒，輾轉無法重入夢境，只好聽任思緒流轉清明，
慢慢解開那塵封日久的記憶。……

總是在最深最黑的夢裡想到妳，瘋狂的氣息，撕扯著心肺，燒灼著不能忘記。所
有的真實都穿上了謊言的外衣，一切的假象都包裹著真理。妳知道，我知道，卻
都不願割捨那短暫而虛幻的美麗。

我手撫鍵盤，良久未決，只因欲語之詞均已言盡，再不知從何說起。索性隨思成
文，不另修飾，妳且就「知之為知之，不知為不知」吧！

想給妳畫座比薩斜塔，妳卻說那像一棵在強颱中搖搖欲倒的可憐巨樹；想稱讚妳
花了兩個多小時打造的新髮型，但自己也無甚把握它真的適合妳清麗的臉型；想
在妳搬家的時候自告奮勇幫忙扛那個咭吱呻吟的舊書櫃，妳笑著拍拍我，說我的

不說，並非不想說，實是說不出。心若馳騁於廣末草原四蹄翻飛的奔馬，口卻如
日落後香客盡散的荒靜古剎。一切的言語，均在眼波流轉處，所有的情感，皆希
冀意會傳達。

『老人與海』是我聽妳唸的第一本書。時日雖然久遠記憶卻從不模糊。錄音機裡
緩緩流洩出的是妳無邪的青春與我的聚精會神，淡淡的溫馨融合著薄似春雪的幸
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