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羆 家 莊★

之前L.君住院的時候，我特地打電話約集了一幫同窗一起去探望他，幾年都沒能
開成的同學會遂在他的單人病房內熱鬧舉行。久違的老傢伙們除了關切慰問L.
君的傷勢，彼此談論個別的近況，自然也免不了好好回味那些從前調皮胡鬧的怪
把戲。一時間小小斗室充滿了溫情笑語，往事歷歷如昨，多少個春夏秋冬就在這
令人心熱的氛圍中消融得無影無形。

剛信上帝不久的L.君張口閉口、念茲在茲地皆是「感謝主的恩典」、「這次能大
難不死真是奇蹟」……；另外兩位也先後信了基督的同學亦紛紛訴說著自己的信
仰心得，並鼓勵L.君將此番厄劫看作「神的特殊使命」，無需太過掛慮，「祂必
有所安排」。

二人之中，J.君原和L.君宿昔不睦，雖說盡是些小伙子間的齟齬，但多年來兩人
幾乎互不相往，行同陌路。這次邀約探病，J.君非常爽快地應允，我本想他是出
於屈從人情之故，卻見他和L.君談笑自若，言語摯誠，全無強作之意，心下頗有
幾分感觸。

我天生玩世不恭，對神格化的事物多抱存疑的態度，宗教更復如此。然而我相信
人性，相信其乃善惡參半且具有高度的可塑性。在我看來，與其穿鑿附會地將J.
君和L.君的煥然冰釋歸因於宗教的感化或者信仰的洗禮，倒不如說是一種人本的
溫良寬和所致。我們會因為輕蔑、不滿、嫉妒而仇視某人，是人性黑暗面的作
祟；我們也會因為同情、友愛、容讓而原諒某人，則是光明面的展現。更有甚
者，我們經常不自覺地把一些事實加上個人主觀的想像與揣度，使原先的情緒加
倍激化，故令愛愈愛，苦愈苦，最終只得藉由時間之篩重新淘淨誤會，促其反璞
歸真。當燈火之下，面面相對之際，或許我們本以為的美僅係中人之姿，本以為
的惡也不過就尋常之短罷了。

臨別前，J.君特別走到病床邊拍拍L.君，提醒他多加保重，希望他早日康復；
L.君也滿心感動地謝謝他的祝福，並相約出院後擇日聚餐，大家再好好地把臂而
談。那一刻，每位「當局者」的心底應該都是暖融融地吧！

找個機會，我要專程請問請問他們兩位：「冰釋的感覺如何？」但願他們不會對
我引經據典，背誦那些規戒教條。畢竟我想聽的是「人」的真心感受，而非
「神」的旨意話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