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羆 家 莊★

讀到妳得獎的新聞，心裡的感覺五味雜陳。現實早如八十二斤重的青龍偃月刀，
在我們之間砍出了深不可測的無情界痕。想要說「很為妳高興」，卻硬是骨哽於
喉，發不了聲。縱使愚公再鏟來太行、王屋二山之土，也難填平阻絕兩個靈魂的
萬丈淵坑。

我漫遊於煙埋滾滾的台北街頭，從偶爾洞開的玻璃門隱約聽見那首妳曾放給我聽
的歌。男歌者蒼勁有力地娓娓唱著：「你在夢與現實中遊走，我在回憶與往事中
思索……」。我輕輕甩甩衣袖，抖落了滿地的記憶碎屑，思緒不禁又飛回十二年
前那些陽光耀眼的假日午後，我斜靠著桌簷看妳作紙花，一朵、兩朵、三十朵、
五十朵……，多少的悲歡之語、離合之淚均被纏裹在層層紙瓣而折弄於妳汲汲營
營的雙手，我甚至來不及反應，只能默默接受。

妳是那樣地聰明凌慧，知道如何成為周遭的焦點。我靜靜坐在遠遠的台下欣賞妳
的表演，望著妳一心沈醉熱烈的掌聲和歡呼；直到謝幕，觀眾盡散，我慢慢繞往
後台，發現妳竟依縮於角落，獨自擦著如釋重負的眼淚。有的人要戴上面具才敢
大膽表露感情，有的人則直接把臉當成了面具，我不知道妳屬於哪一種，或者哪
一種都無法讓妳釋放真心。妳的心也像那紙花，被作為枝梗的虛妄鐵絲給緊緊圈
箍，不得自由呼吸。

或許妳的生命是五彩的琉璃，越曝於艷陽越能彰顯它的璀璨；而我卻是不登大雅
之堂的土撥鼠，偶然好奇地探頭出洞偷窺一眼，隨即又躲入幽暗熟悉的地底。正
係那電光石火的瞬間，我們有了交集，也僅只於那瞬間，從此我繼續無拘無束的
隱士生活，妳則依舊堅持夸父追日的苦行。當妳飲畢黃河之水仍不解灼舌之渴，
最終疲伏在地時，是否還會躊躇滿志地回視自己的足跡，笑慰曾經純屬天真的壯
舉呢？



【倚酒三分醉，醉後吐真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