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羆 家 莊★

應該是從掛上那通電話開始，又或者是在通話的過程之中，一種骨哽於胸的苦澀
便已緩緩自我心底漫湧而出。直至預定的工作結束，整理好背包，步往捷運踏返
歸途，深深的失落與沉重的挫折感伴隨著夜雨淋漓的班車，每過一站都更發強
烈。我耳內聽到的轟轟聲，俱是車輪碾滾過鋼軌震回體腔的空空鳴響，稀稀落落
的雨滴近似由汗水潑畫出的憑虛構象，拍洗著車窗硬實的玻璃。然而在那個當
下，我的額角卻是乾熱得出奇。

相若的情形我早經歷了數不清的許多次，但不知何故，今天就是感到特別痛，特
別懊悶。像是誰正用鐵柄銅鎚咚咚奮擊著我的胸骨，那死握著鎚把的，竟原是我
自己筋節爆凸的一雙手。

不敢相信，不願承認左右著我的情緒，致令我時時刻刻戰戰兢兢豎耳殷盼的，也
就不過是一聲無需由衷而發，不費吹灰即可脫口的順帶一問。但向來自視能「橫
眉冷對千夫指」，「力拔山兮氣蓋世」的我，居然還必得這一問，方覺蒙獲肯
定，稍事寬慰。

事情的發生我毫無預警，事情的發展我無能為力。我在伙伴們一次次善意的玩笑
中欣然自樂，更多時候則幸賴朋友們的溫言打氣，勉強收整大失所望的落寞，不
斷告訴自己：「敗的這場只是一般的例行賽，羆仔你不可以輸不起喔！」

然而所謂的紀錄，寫的都是過去，誰能預測球賽未來還能再打多久？縱使必須繼
續苦我心智，勞我筋骨，可否先通知我個期限，讓我知道這種種的一切究竟何時
才到頭？

我原是條自由的海豚，莫名其妙被困在了一堆無形的礁岩之中。我徒勞地繞彎打
轉，卻總游離不脫那些嶙峋粗利的怪石。因為拘住我的，並非理性的，可訴諸語
文，能客觀辯證的任何明法戒規，而是最為玩世不羈的我所厭懼，儼如蛛絲之網
般掃拂不盡的纏結情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