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羆 家 莊★

「你什麼時候有空，約一約來我家聚聚啊？」

吉叔從去年的聖誕節問到了國曆新年，再從國曆新年問到了農曆春節，我的答案
都是：「好啊好啊，等我的休假跟大家配合上了，一定到淡水同大伙兒好好敘敘
舊。」

不料最近幾個月，店裡師傅的流動率陡增，為了方便進行人員的調度，我每週上工的
天數非常不穩定，工作量變大，使我一得休假就只顧埋在被窩內狂補眠，毫無出
門的動力，連山上的老家都少回了。眼看元宵也過去了，我心中不由著慌：此一
聚會的承諾莫非真要「年復一年」地繼續延宕嗎？

然而有時候，債主的緊迫釘人似乎亦頗能激發對方的變通能力，「擠」出一個雖
不圓滿，但還算有誠意的「清償」之策。

「不然我們就約星期一你們下班以後，大家一起吃個晚飯，小聊一會兒如何？」
我在吉叔幾乎像按照黃曆般「定期」打來「慰問」的電話中提議。

「好，那就這麼決定囉，我來通知其他人。

喔對了，我會幫你準備你一直念念不忘的最愛－大吉祥的鴨血唷。」

「啊好好好！對對對！那是一定要的啦！」我興奮地高聲應和，口水都快滴進話
筒了。

由於這次相約的朋友之中有人健康欠佳，不宜飲酒，是故我們一改先前「酒聚」
的模式，我負責出茶葉，請宿昔飲茶的銘哥帶上簡易的茶具，一眾酒肉兄弟就此
學人附庸風雅，改喝起了茶來。

儘管從我轉業後，大家相見的機會少之又少，但老傢伙們只要聚到了一處，仍是
立刻爭先恐後地放談大論自己的近況，某人的八卦，光怪陸離的電視新聞……，
一如既往轟鬧不絕，縱使沒有酒精的催化，也完全無損我們酣暢的興致。

銘哥果然不愧是修為多年的「茶人」，經他之手所泡的阿里山紅玉非但滋味甘
淳，倒茶入杯時更是滿廳芬芳；而三千塊一斤的蜜香紅茶由他掌壺，原本滑潤的
口感再增添了細緻清雅的幽香，隨著縷縷茶煙飄散於眾人之間，真是連呼吸都不
覺有點醺陶陶了。

或許是這些日子以來我聽聞經歷了太多老同事的掛冠去職，老朋友的罹癌患病等
無常之事，尤感光陰苦短，「人生得意須盡歡」。但看桌邊客，誰能保別過今日
「何時復來此，再得洗囂煩」？

近日總被朋友們追問什麼時候才要玩facebook？什麼時候才要換智慧型手
機？…… 唉！科技再發達，實也無能讓我聞到清冽的酒香，感覺到一茶在手的
溫度，以及享受老傢伙們環坐笑語的濃情厚誼。只是若不跟進，又怕聯繫的線一
斷，卻不知「再相逢何處」了！

十一點多，大伙兒幫忙收拾完善後，一同告別吉叔，下樓出屋。春天的淡水雖是
夜寒料峭，然得飽飲醉人茶湯，且有良朋為伴，豎一豎領子，我一樣能「回首向
來蕭瑟處，歸去，也無風雨也無晴」。